“饭好了没?”

    那人站在门口,并不进来。他出声晚秋才听出是公爹白老爹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

    白老爹在镇上衙门干活,具体是做什么的不清楚,每个月一斗米和五吊钱那是铁杆的庄稼没得跑的。他在衙门上班,平日里吃住都在衙门,每旬休假一天,他一般把三天的假攒下一起,在月末的时候回来白家住上几天。

    “饭已经吃过了,碗都洗了。”晚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头问:“爹你还没吃饭?要不我下碗面条?”

    “煮饭,吃啥子面。多煮点,等哈儿老大老二也要吃。”白老爹皱着眉头,颐指气使,仿佛面对的不是儿媳妇儿,而是一个女仆。

    晚秋没说话,煮了一锅红苕焖饭,饭不多,张罗了几个菜,这时候青黄不接,没什么好吃的。勉强炒了竹笋,凉拌折耳根,又炒了一碟腊肉。

    饭煮好了,白大哥白二哥也结伴回来了。婆母陶氏仿佛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一般,白大哥白二哥刚进屋,她也就回来了。

    “呀!哪个喊你煮这么多饭?”陶氏看见灶屋的炊烟,进来见晚秋在煮饭,吓了一跳:“你屋里啥子家庭哦?不是才吃了饭的吗?居然又吃?你这种的,哪个供得起哦?”

    “寸口吃断江山呐!”

    陶氏扯着嗓子大声呵斥,晚秋没回话,闷头舀饭,陶氏见她不回话,越发来劲儿,飞天撂脚,暴跳如雷地骂人。

    白公爹在外面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但他自以为事不关己。他认为晚秋挨骂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哪怕这顿饭是他要求做的。

    上了饭桌,陶氏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一样,一言不发,战战兢兢。

    乡下人都是吃两顿饭的,城里人吃三顿。

    白老爹要求晚秋做饭,但事实上白家其余人并不想吃饭。

    菜摆上桌,白老爹一个人坐在东边的主位上,面前摆着一碗精米白饭,他没有动筷。

    许久没有等到白大哥白二哥,白老爹沉下脸,“老大,老二,吃饭!你们在做啥子?”

    “爹,你自己吃嘛,我们不要。”白二哥应了一声。

    说实话,木匠是个体力活,漆匠是个细致活,两兄弟做了一天活,累得肩膀酸疼,胳膊都抬不起来。何况本来就是一天两顿饭,早就吃习惯了。现在累得发困,急忙洗了脚就要回房睡觉。

    “站到!”白老爹厉喝一声,白二哥吓了一屁股墩摔在地上。

    “吃饭!”

    白老爹没有看两个儿子疲惫的神色,像是训狗一样吩咐了一声。

    白大哥埋着头,舀了水冲脚,晚秋给他做的青布鞋穿了几天后就变得很合脚了,他穿得很爱惜,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换草鞋。

    被白老爹呵斥一声后,他手抖了一下,那双青布鞋就掉进水缸里去了。

    晚秋端碗舀饭过来,每个人碗里象征性地那么一块红薯,红薯上裹着米粒。白老爹端的碗里满满一碗精米白饭。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