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致温声细语的问,“小王爷虽是武人出身却也深明大义,我也不想用深寒的恶意揣测小王爷。可小王爷既不喜我,为何不愿退婚?既敬重太子哥哥,为何出手那般狠辣急于置人于死地?”

    “我百般思量,试图思索出前因后果。”柳致转而看向德裕帝,跪伏而下,恭敬道,“陛下,恕柳致无状,月前家父所呈文书,不慎被小女窥得一二。家父书言,谢将军年过天命,囿于往日旧伤,恐无心统领南境大军,望陛下斟酌编南境军入东征。”

    什么玩意?东南联军??

    柳致以额叩地,掷地有声,朗声道,“平阳王生于南境长于南境,二十年来跟随谢将军出生入死,与谢将军不是父子胜似父子,怎能眼睁睁看着谢将军统治多年的南境军假以他人。可平阳王并无军功在册,想要接手南境军本就困难重重。而今我父亲意欲整顿东南联军,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可若是太子殿下请旨解除婚约,平阳王恐怕至死都无缘南境军。”

    裴宴气极反笑,如果柳致构陷的人不是自己,裴宴当真要为柳致鼓掌叫好!如此颠倒黑白,如此搬弄是非,如此牙尖嘴利!

    “柳致入狱已有半月,此间父兄戌守东凉边境,未有字句询问,乃是信任陛下,相信陛下定能彻查此案,还太子殿下清白与公道!柳致身在局中,悉知前因后果,心中揣测良多难得印证。但事关社稷安危,柳致便是背负骂名也要直言进谏,平阳王今日敢暗杀储君,来日就敢欺君罔上!臣,恳请陛下彻查平阳王!”

    柳致长伏于地,声震寰宇久久不散。

    “荒谬绝伦!”裴宴岂容柳致如此构陷,他张嘴欲言,德裕帝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裴宴彻底怔住,望着德裕帝冷硬的眉目几乎不可置信……如此荒诞的指责,皇帝竟然信以为真。

    德裕帝叫停了裴宴和柳致的对峙,自己却是沉吟良久。片刻后,德裕帝走下殿来,解了华贵的披风盖在柳致身上,搀扶起柳致,“漏夜深寒,你一介女子之身更该好好照料自己,不让戌守在外的父兄担忧。”

    柳致一下就咬住了起皮干涸的唇,作势便要跪下,丝毫不敢直视皇帝。“臣女知罪!”

    德裕帝拉住柳致,“慌什么。朕并没有要责罚于你,但私探军情密报乃是死罪。倘有下次,便是你父亲也救不了你。”

    柳致垂着头,哆哆嗦嗦的回着,“臣女明白。”

    德裕帝拉着柳致的手腕不放,轻轻拍了两下,“燕笙,你助东征军夺回过阳关的事朕一直记得,将门英才,柳非是其一,你是其二。年轻气盛是好,万不可持功自傲,拥兵自重。”

    柳致冻得浑身一个激灵,双腿发软,噗通跪倒在地,周身颤抖如筛,带着宽大的披风都抖动不已,声音更是紧得蹦不出完整的话来,“臣!不敢!”

    德裕帝瞧柳致当真胆寒,面色依旧团着阴郁,“裴宴虽粗鲁不识大体,终究是军旅出身,与你门当户对,凡事该是互相礼让些,今日这般荒唐闹剧朕不愿再见。太子与你的事等太子归来在做定夺。近日来你也颇受惊吓,且先回府好生休养。来人,送柳小姐回将军府。”

    她……能回将军府了。

    柳致深伏于地,听闻此言一时竟蓄了满眶热泪,周身的伤痛好似一瞬间波涛般的翻涌而上,她缓缓阖上眼眸,呜咽应道,“谢陛下。”

    陈公公赶忙唤来两个宫女搀扶着柳致出殿,在殿门外安排好撵轿。皇帝亲自下令放了柳致,此一时彼一时,陈公公丝毫不敢怠慢。

    日光熹微,正值一轮红日自宫墙院柳上冉冉升起,灰蓝色天空渐渐泛向鱼肚白。

    柳致抬手置于眼前,目之所见,十指血肉模糊,早已痛得没有知觉。

    晕晕的日光倔强的钻过她的指缝,刺得柳致滚出一行热泪。

    这死局,当是破了。

    左相右相连带着太子太傅在柳致离开后也被德裕帝请出了内殿。许右相目光追着远去的撵轿,拢起双袖,轻声叹道,“柳帅真是生得一双好儿女。儿子是个人物,女儿也是了得。”

    秦左相应道,“听许相的口气,难不成也听进了这女娃的信口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