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西,云容难眠,他的心算是安定了,现在这个时候霍仪是早就回了瑶台宫寝殿的,那边如今还没有传来半点动静,想必淑儿是有些法子的。

    披衣起身,长夜未凉,一抹斜影纤长,他行至门前扶门而立,发现瑶台宫是真的大,远处的寝殿至今能见庭中灯火。

    有时这样身边太过安静了,他总是觉得心头怅然空寂,万般难受,一时行到廊下合十手掌对月祈愿,却瞥到廊上檐头些许模糊的字。

    廊下有挂着的宫灯亮着,和着月色他看清了瓦当上刻着的字——长毋相忘,长乐未央。

    在襄国是没有这些的,襄王宫的瓦当上雕刻的都是精细的瑞兽图腾,其余四‌国惯都亦然——大夏王宫一直以来也是如此,除了瑶台宫瓦当上刻的都是同一句话。

    隐约记得这是千年前的习俗,如今早已不兴,他这是起旧制,效法古人。

    不过历史里沧桑的风花雪月是与现在无关的。

    云容站在廊下抬头,忽然想起第一次到瑶台宫来时,霍仪指给他看廊顶上这些襄国样式的井藻纹饰时,其实是想告诉他瓦当上的字?可是他并没有看到。

    原来那么多次,淑儿孤身廊下仰头的背影,是为了这个。

    他在廊下缓步而行,发现瑶台宫每条檐下的每一片瓦当上,都有这一句话,驻足时又看到远处的星月楼长明灯不熄,烧了一整晚。

    次日瑶台宫里人仰马翻了好一阵,王上醒来看到身边淑儿之后让人滚了,云容被喊进去之后就看到霍仪披着衣裳坐在床头,一只手还撑着额,想来应是宿醉头晕。

    “为什么昨夜不在,去哪了?”霍仪没有抬头,只是偏了偏脸看云容。

    “去看夜景了。”他又想到外头瓦当上那些字。

    但霍仪没有细问,他大概也没有那个心思了,云容想着。之后霍仪也没说淑儿的事,好像是没有发生一样,云容也不说,就好像不知道。

    云容不知道那一晚到底如何,但是事后淑儿还在他身边伺候,他问过,淑儿没有细说,只是道谢,说是多谢他的成全,如此云容便懂了。

    可是他不仅仅只是要这样,他还想要淑儿怀孕,怀了王嗣,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再籍籍无名,她可以得到很多。

    都拿走吧,他想,这样他才可以卸下。

    云容还是会每晚和霍仪待在一起,他知道必须这样,甚至晚上的时候他必须保留一份清明做他要做的事……但是翻云覆雨第二天,等霍仪上朝一走,他便会睁开眼。

    暖帐由晃着玉镯的纤手拂开,乌发及腰的美人揽衣起身,本身有种春慵之情,眼底却是深深的疲倦,他坐在床上一手撑着前额闭着眼,像是在休息,眼底扫下的长睫阴影都十分‌安静。

    半晌他才重新睁眼,让人去把淑儿叫了进来。

    她恭恭敬敬的垂首而来,到他面前的时候都始终低着头,其他人都被云容谴了出去,他才把一个白色瓷瓶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给淑儿。

    “秘法秘药你都清楚,拿着吧。”

    “殿下真是送佛送到西。”她平静着收下。

    云容有些厌恶的别开脸,现在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已经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了,他的喜恶在脸上如此明显。

    如今日清晨这样的事,之后连着十日都在瑶台宫寝宫里发生,非常顺利,每次云容把瓷瓶递给淑儿之后,眼底都会有种仿佛终于熬过一段酷刑的解脱,随即流露出厌恶之情,有好几次甚至看着那个白瓷瓶反胃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