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在大颂,虽然世家大族把握着朝堂半数席位,但寒门子弟也有一条通天的青云大道,有机会与世家贵族子弟并肩立于朝堂、记入青史。这条路,便是科举。

    本朝科举每三年一回,分为三试,在各州府举解试,通过的考生被称为举子,从全国各地赴京参加来年的会试。会试取中者才有资格参加最终的殿试,由皇帝钦点出状元郎来。而此前解试第一称为解元,会试第一称为会元。只有在乡试、会试、殿试中皆取得第一名,才能被称为三元及第。

    虽然大颂立朝以来,还未出现过三元及第。可并不妨碍每回科举,百姓们都期待着出现这样一个神话。

    今日是会试第一日,贡院大门前熙熙攘攘聚集了无数人。卯时刚过,考生已入贡院,落了大锁。可院外众人都还未散去,一时间街上人声沸沸,不少人都在猜此次的会元得主,而这人选就是十七州府的解元。

    薛恒也是解元,吕州乡试头名。顾想珑就在旁人的嘴里听到了他的名字,却不是什么好话。

    “……吕州的薛三没戏,且不说那穷酸样,你没瞧见他那腿,前面走进去的时候都走不顺当。就算是文曲星老爷下凡给他铺一条通天道,我看着瘸子也走不了。”

    她刚才漂漂亮亮地送薛恒入贡院,正扶着薛夫人回马车,便听到了这样一席话。这话说得难听,偏生说话的人音调又高又尖,就显得格外的刺耳。

    薛夫人是个软性子,立时眼眶就红了起来。顾想珑也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瞧说话的是个酱紫锦袍。顾想珑才声势浩大地把薛三送进去,这些人摆明了就是要将话说给他们听,非要来刺他们的心。

    顾想珑气得云鬓上的步摇都晃起来,薛夫人拉住她的手劝:“七娘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边还在劝,已经有人抢先上前去了。来人红衣骑装,是陈荔。她上来便指着酱紫锦袍:“郑小郎说话好难听,薛家郎君腿伤乃是因为救人,他还未及冠便取了吕州解试头名,才华如此出众怎么不能一朝青云直上?”

    原来着酱紫锦袍的郑小郎,是吴王岳丈郑侯的小孙子郑玳。

    郑玳见人来阻止偏不住口,反而说得更起劲了:“吕州穷乡僻壤出来的头名算什么,乡巴佬一个,到了京里怕是连国子监的看门小童都比不上。”

    “就是,会元肯定是我们大哥的。”他身边的年轻女郎也帮腔:“陈荔,你是薛三什么人,在这里替他说话?”

    陈荔被话堵住,没有再开口。她身边一位瘦弱窈窕的女郎帮着出言:“郑二娘,荔娘只是仗义执言罢了。”

    郑二娘嗤笑一声:“我看未必,定国公嫡女怕是对乡巴佬别有所图。”

    这对郑氏兄妹吵起架来很是无赖,专把话题往男女私情上引,陈荔在大庭广众之下碍于脸面,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再开口。而乡巴佬顾想珑已经挽起袖子就冲了上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走上前来便问郑玳:“陛下开科考是为取才,是要不拘一格降人才。陛下取士尚不论贫富贵贱,郑小郎如今却是要以家世州府区分我大颂俊才吗?”

    吵架小能手顾想珑开场就是名人名言,先给这场辩论上价值,又捆绑上其他州府。在场诸位考生家人来自全国各地,不都是京都人士,这样一听便对郑玳也有了意见。

    郑玳听着周边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连忙摆手:“我可没有这样说啊!哪里来的小娘子这样牙尖嘴利,可别乱说!我只是说薛三这个瘸子登不了榜。”

    “穷乡僻壤来的!”顾想珑气得柳眉倒竖:“郑郎君一口一个瘸子,难不成这天下身残之人都不配拼本事活命争上了?”

    此话一出,郑玳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哑火

    了。

    众人皆知,吴王少年穷困之时曾被乡里恶霸打瘸一腿,后来虽然多方名医救治,但如今左足仍然有些微跛。朝臣百姓都小心避讳,更何况是全族荣辱都仰仗吴王鼻息的郑家。郑玳素日也小心,今天是在外头议论别人来一时得意忘形,没想到会在外面被一个小娘子揪住话头,顿时脸上又青又白,很是难看。

    “我哥哥不过是点评几句薛三罢了,你不要胡搅蛮缠。”郑二娘接口替他遮掩,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想珑:“你就是薛三那个青梅竹马吧,顾小娘这样忙着替情郎说话,好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