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后,深夜偶有薄风扑来,裹挟着丝丝入骨的凉意。
晨间的暑气散得差不多,每到午夜,人在月下走一圈,轻易便冻得指关节青白。
近来姚楹身子一阵好一阵坏,急得琼琚对她是寸步不离。
姚楹半倚着美人靠,身上盖着一方色泽浓郁的牡丹缠枝薄衾,少女纤细手指抚着暗纹,面色让床头小几镇着的琉璃风灯映得苍白。
琼琚手中端着一碗苦味冲天的中药,远远闻见了,姚楹眉心蹙起淡淡纹理。
“姑娘可不兴皱眉,这都是太子殿下吩咐我亲手给姑娘熬的。”
姚楹侧过脸,声音闷着,多少有些赌气的意思。
“他倒好,什么苦拣什么。”
琼琚乖觉地笑了一笑,变戏法似地从后腰摸出巴掌大的白瓷小碟,哄孩子般在她跟前晃了晃:“姑娘,您要乖乖喝药了,我才给您一颗酸梅。”
姚楹哪是那样任性的人,不过是气薛劭某些时刻真有些拎不清,忘了她医者自医的本事,惶急惶忙从宫中打发了两个老资历的太医过来。
薄衾下拢出一双暖玉似的手,端了那令人舌根发涩的药,瓷勺贴着碗沿慢条斯理地搅拌了一瞬,稍待凉了些,她一勺一勺,面无表情地饮了干净。
姚楹向来喜食酸口,她微微探着一截细软的颈子,衔了那颗酸梅。
“姑娘,后日的秋猎,是要预备着去吗?”
琼琚会这么问,实在无可厚非。
自打进了九月,急雨是一阵接着一阵,姚楹不慎着了道,昏昏沉沉地病了好几日。
姚楹没准备让薛劭挂心,无奈他近日找借口来相府是愈发勤快,不日前叫他堵了个正着,还不等薛劭同她说什么,姚楹手帕掩唇,咳得面色发白。
猛然是把薛劭吓坏了。
姚楹漱过口,药性苦烈,含着酸梅刚好冲淡浓郁苦涩,她慢慢用帕子拭着唇角,闲闲地应了:“怎么不去?”
琼琚愁眉苦脸地望过来,把小脑袋摇成个拨浪鼓:“不若姑娘推了吧,咱们也没那女眷必须到场的先例。”
姚楹挂了点飘忽的笑,也不继续同她口舌,阖上眼,一派的风轻云淡。
“不过是寻常风寒,再过两日便好全了。”
这病虽然来势汹汹,好赖不牵肌动骨,是以姚楹决意要与姚相同赴秋猎。
琼琚劝不动她,半蹲在床榻,听她模糊不清地叹了一声。
两日光景转瞬即逝,姚楹与琼琚共乘马车,车顶华盖如云,松松地罩下四方,翘角挂着朱红幔帐,风一背道,叫那朱红掀得动人。
姚相同姚长信共乘一辆马车,已于半刻钟前先姚楹一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