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容听到蒲增渊死的消息的时候,是在齐津皇宫的角楼里。正值黄昏,夕阳无限好,又分外感伤。她想起昔日在榭州时,春分时节,草长莺飞,她只不过多留意了一下他在水榭汀挂的一幅中春图,多看了那图几眼,抬眼就看见那人含笑道:“若是你喜欢这图,我让人给你拿去。”

    他挑剔的很,府中一草一木,一画一笔,俱是上好的东西。

    萧珵策径直将她带来了齐津国的国都定后,把她扔在皇宫的角落,便跟忘了一样,再也不理会她。晁容望着豇红的高高的宮墙,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过她向来信奉的还是随遇而安,能活多久活多久。

    齐津的皇宫内别的都勉强一般般,唯独这酒当真是好的很。味甘而不烈,入口醇香,听宫女说是齐津一个盛产美酒的地方,进献上来的宫廷御酒。难怪,难怪。晁容闲的发慌,被关在这种出也出不得,进也进不得的地方,只好以酒消愁。

    她这些时日已经习惯每日睡前饮上一两杯美酒,谁知今夜难道贪杯喝多了些,竟是眼花了?她竟看到眼前多了一个脑袋,关键是那脑袋上那张脸怎么越看越像是严叡徵那家伙?

    不对!这不就是严叡徵!

    他穿着齐津国皇宫的内监衣服,面庞在烛光中明亮而平静,嘴巴上有着淡淡的青色的胡须,脸瘦了一大圈,静静的望着她。

    晁容的酒劲一下子就打了个旋瞬间消失不见,吓得一激灵。她从床上赤脚跳了下去,压低声音慌张道:“你你你,你莫不是疯了,你竟然敢一个人夜闯齐津皇宫!”

    严叡徵笑了笑,眉眼间尽是疲惫,好像累极了,开口道:“你若是声音再大些,皇宫里的人都要来抓我了。”

    晁容忙抿住嘴巴,看着他眼泪瞬间就忍不住落了下来,眼睛红彤彤的,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

    严叡徵伸手一把拽过她,揽着她的肩膀头枕着她的颈子,低声道:“谢峤昙,对不住。”

    对不住当年没有及时救你,对不住重逢之时我却没有再认出你。

    对不住令你遭受的痛苦。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淡淡的叹息和追悔莫及。让晁容在听到从他嘴中说出的那个五年之久没有再听到的名字时,不免微微一愣。原来他知道了,知道自己是谢峤昙。

    屋内点着烛灯,烛火摇曳,门外却突然在此时传来宫女慌乱惊叫的声音:“陛下!”继而周围响起一片脚步声,正往这边传来。

    晁容心中暗道不好,拽住严叡徵,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低声道:“你快去藏起来,快去啊!”

    严叡徵耳力极好,凭借他的经验,可以断定此刻房梁和外围早已包围起重重人手。只要自己一出这扇门,大约早已有准备好得箭无虚发的百里挑一弓箭手,给自己来个一击毙命。

    萧珵策留下晁容,目的就是引自己入瓮。

    他何尝会不知道。

    严叡徵看了一眼晁容,握住她的手,笑着开口道:“等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不要出来,听到没有?”

    晁容听到他的这个话,顿时心脏沉入谷底。她抓住严叡徵要起身往外走的胳膊,拦在他身前:“你不能出去!”

    严叡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令她觉得很悲伤,一瞬间呼吸不上来的痛苦。下一秒,就感觉脖颈上钝感痛了一下,眼前黑了一下,然后昏了过去。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晁容。”

    严叡徵将她放回床上,伸手将她遮着眼睛的一绺头发拂开,然后起身径直开了门,立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