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房间里，一张狭窄的木板床上躺了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人。他蜷缩着身体，额头上满是冷汗，偶尔小腿痉挛会不住地抽搐。
“啊!”赵四儿猛地睁开双眼，厚重的惊恐依然残留在瞳孔里面。
“放过我吧王二狗!是我对不住你!”他掩着面痛哭起来。
前天晚上当他从冰冷的地面上醒过来时，虽然仍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舒了口气——他以为门外的“人”，门内的血液都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的一场幻觉。现在他清醒过来，便再也不会被吓住了。
可谁知自那天以后，每当他困倦闭上眼睛，王二狗血肉模糊的身影便会出现在他的床头。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腥臭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脸上。
而他却被定住了，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由王二狗俯身凑近他，用光秃秃的指骨生硬地掏出眼球，扔进满是白色蛆虫的大嘴里。他无法咀嚼，只有那些蠕虫疯狂缠绕在眼球上细细撕咬。
不出一会儿那眼球便消失地干净了。
然后王二狗又依次割下他的舌头，耳朵，咧着嘴憨傻地笑，血液一滴一滴地落下，逐渐汇聚成小蛇的样子，从空洞的眼眶里钻进去一口一口吃掉脑子。
众所周知，人脑是由大脑，小脑，间脑和脑干组成。其中大脑是中枢神经系统的最高级部分，分为左右两个半球，由胼胝体连接。
小蛇先是吃掉了大脑，鸡肉味嘎嘣脆，就是小了些，估计这人不大聪明；然后又是小脑，小脑控制人体的运动平衡，反正赵四儿躺在床上也用不着。这个时候它已经饱了，剩下的间脑和端脑就当零嘴一口一口吃着玩儿。
“啊啊!”赵四儿从梦中惊醒，被“人”吞食的痛感无比真实，他好像真的能够感受到脑子里盘踞了一条慵懒的小蛇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他的脑子。
他不敢动，更不敢抬头，他害怕那不是梦。于是就这么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失眠的痛苦大概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会懂。就是那种你明明困得眼睛睁不开了，却还是无法入睡的状态。
赵四儿就是这样。刚开始他一打瞌睡便能看见王二狗血腥的脸，脑子里的小蛇也开始了活动，于是他猛地惊醒。到了后来，几乎是他一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针扎的痛，然后飞快地醒过来。
因为这样他就不用见到王二狗了。这是他身体适应机制。
人没有睡眠能撑多久？不同人的情况或许不同，但对于赵四儿来说，两天便是极限。
在他杀了王二狗的第六天，他拖着痛哭疲倦的身体迈出了房门，一步一歇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府衙门口。
路上不妨有些心善妇人看不过去，嘴里喊着老伯想来扶他一把。
老伯？赵四儿有气无力地笑，不过是几天时间他竟然已经成了“老伯”。
王二狗，你真狠。
站在在阳光底下，感受着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温暖，赵四儿感觉被啃食的疼痛，被报复的恐惧都消失不见了。
“啪”，惊堂木声响起，“堂下所跪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赵四儿费力地磕了个头，“草民赵四儿，尼古拉斯村的教书先生。”
县令：“哦？你可知你正在被州通缉，想不到竟自己送上门来。你有何要交代？”
赵四儿：“草民此次前来是想认罪伏法：同村王二狗之死实为草民所为，与其妻阿秀无关。”他自顾自地说，也不看谁，似乎每说一句便解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