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采女进得殿中规规矩矩的行礼请安。太后往下头瞧了一瞧,笑道:“个个都是好孩子,快些起来吧。”

    娇娘不敢抬头,觉得这殿里头因为有皇帝明明晃晃的龙袍,仿佛比外头的太阳还要亮些,皇帝坐在上头,眼光往下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只见下面立着五位佳丽,俱是京都闺秀中的翘楚者,环肥燕瘦,穿红着绿,争奇斗艳,外头的风裹着脂粉的香气飘荡在大殿中,馥郁袭人,芬氲不绝,只教这大殿顿时也有了些生气。

    皇帝倒还没有开口,太后便颔首笑道:“这些孩子们还没有进宫,哀家这样光是看着她们,也觉得咱们这宫里头热闹起来了。这人啊只要是年轻,戴着一朵玉兰花儿也是好看的,但凡老了呢,戴什么也都不像个样子了。”

    景姑姑忙在一旁恭维道:“太后哪里就老了呢?别说是当年了,就是如今哪,您什么花儿也不戴也是好看的。”

    太后笑着摆手道:“哀家这样的年纪,那里还讲究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只要精神气儿好,哀家也就知足了。”

    她一面笑一面朝着皇帝瞧去,却见皇帝坐在上头不出声,于是也不问他的意思,朝着下头细细的瞅了一番,只见下头有个女孩子,绿柳蛮腰,一看便是温柔顺婉之貌,便用下巴颌儿朝着那女孩一抬。

    一旁的刘全会意,当即唱了那女子的名字:“王唯平之女王雅近前一步见驾——”。

    那王雅不过是娉婷豆蔻之年,见太后第一个便叫到自己的名字,脸上不由浮现一抹嫣红,轻轻地往前走了几步,正是人如其名,莞尔清雅,风姿娇袅。

    太后对她甚是满意,开口问了年纪,又一一问了家中的父母可安好,平日可喜欢女红,可否读书识字,那王雅在下头垂着头,皆柔声柔气的应答了。

    太后转过头来看了看了看皇帝,只见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不觉暗暗诧异。

    按照大梁惯例,大选后宫的第一轮采选往往由着内务府太监们拣选,选出些容貌尚可、身无天疾的女子进入第二轮采选,第二轮则选出应对得体、口齿清楚的,往后的几轮依次是琴棋书画,女红妇德之类的,最后遴选出二三十位家世良好,身姿品貌皆是出众的采女由太后亲自过目,最后才选出十来个送到御前请皇帝亲自查视。

    皇帝日理万机,哪里有些闲功夫过问第一轮采选这样的小事,妄论还要亲自检视?

    方才刘全传话,说是皇帝亲自过来检视的时候,太后只当他是心血来潮,图个新鲜罢了,转念又想起皇帝仿佛对后宫极为不满意——这一份不满意似也不完全在后宫头上,倒是也冲着朝堂来的,因此非要亲自挑选些才貌出众的才肯罢休——怕也不全是才貌出众的,怕是……

    太后心中暗暗思忖了一回,将念头压了下去,复又看向皇帝,却见他虽然坐在上头,心思仿佛不在这些事情些末上头,对着下面这些千娇百媚的采女竟是瞧也不瞧上一眼,一时间叫太后也摸不透他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等了半日,却也等不到皇帝问话,只得对着那王雅抬了一抬手:“你父亲王唯平为国戍边数年,□□定国,乃是朝廷的肱股柱石,你回了家去,家书中替哀家向你父亲问声平安。”

    那王雅忙跪下道:“父亲日日夜夜记挂着皇上太后圣体安康,谢太后垂问,小女替父亲谢恩!”

    太后见她应对甚是得体大方,深感满意,见皇帝一言不发,不禁转头朝着皇帝问道:“王唯平虽然是武将,没想到养出来的女儿如此温柔顺婉,哀家瞧着甚好,皇上觉得如何?”

    皇帝往后坐一坐,松了松衣领,道:“方才从御书房过来,倒是有些热了。”

    闻言,景姑姑忙叫了人上前奉茶,又亲自立在后头替他打扇子,皇上往身后的双禽山岳树木纹锦垫上一靠,闲闲地从景姑姑

    的手中将扇子抽了出来,手指在那烟紫色的流苏上了绕了一绕,半晌却不开口。

    太后看不出他的喜乐,又追问道:“皇上觉得如何?皇上若是觉得不好的话,便叫下一个罢——”刘全听着这声气儿,便将写着王雅名字的牌子搁在一旁。

    那王雅不敢抬头,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两颊滚烫,泪光盈腮,刘全正待要拿起下一个念,偏在此时,皇帝脸上又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道:“怎生不好?朕觉得甚好。”

    刘全低低地喔了一声,忙又将那牌子捡了回来。

    太后一一地看了过去,皇帝仍旧无有多话,头一组的女孩子果然是一众采女中的翘楚,除开许辉明之妹许容在御前不小心失了仪之外,太后做主将其余的全都留了牌子。

    跟着便是第二组第三组,不过十来个人,竟然也花了半个多时辰,三十位采女看下来,出众者寥寥无几,只留了六七位的牌子,皇帝本是一言不发,此时却瞧了瞧那名签匣子,懒洋洋道:“举国采选,竟只能选出这么几个平庸颜色来?”